一篇不為人知的《古匋文孴錄》書評–文史–中國作找九宮格共享家網

一篇不為人知的《古匋文孴錄》書評–文史–中國作找九宮格共享家網

顧廷龍(1904年—1998年)是著名藏書樓工作家、古籍版本學家、目次學家、書法家,并在古文字、近代史等範疇成績卓越。本年是上海藏書樓原館長顧廷龍師長教師生日120周年,一系列留念運動前不久在上海舉辦,此中包含“終生盡瘁圖書業——顧廷龍生日一百二十周年事念展”。彭湃消息本期刊發的是對蕭仲珪師長教師評顧廷龍師長教師《古匋文孴錄》的鉤沉。

《古匋文孴錄》

顧廷龍師長教師很早就開端頒發學術作品。在1935年32歲的時辰,他出書了《吳愙齋師長教師年譜》,1936年又出書了《古匋文孴錄》,1938年出書《章氏四當齋躲書目》,1941年與潘景鄭師長教師合編《明代版本圖錄初編》,這些著作是他在藏書樓任務之余完成的,并出書于他40歲之前,為確立他的學術名譽奠基了傑出的基本。前三部書都是他在燕京年夜學時代的著作,尤其《吳愙齋師長教師年譜》與《古匋文孴錄》二書,均不屬于他后來重要從事的藏書樓、文獻學範疇,反應了顧廷龍師長教師早年的學術志向,對后人清楚他的學術過程具有非常特別的意義。

顧廷龍師長教師撰作《吳愙齋師長教師年譜》和《古匋文孴錄》,與他對文字之學的愛好和對書法的喜好有著親密聯繫關係,他之號“匋誃”,更與后一書頗多淵源。《束縛日報》1989年11月18日頒發查志華《年夜叩年夜應的顧廷龍》一文,曾提到在20世紀30年月,顧廷龍師長教師“看到那時研討古文字,甲骨文、金文、璽印文均有專編,唯獨陶文一向不曾有同類編集呈現。為了補充這個缺憾,他就以‘匋誃’為本身的別名,用了多年功夫彙集考釋,終于編纂出書了《古匋文孴錄》”。

顧廷龍師長教師這些早年著作在出書之際,就收獲了不少書評,如《吳愙齋師長教師年譜》甫一出書,北平《圖書季刊》、天津《至公報·圖書副刊》、燕京年夜學《燕京學報》、浙江省立藏書樓《圖書瞻望》陸續登載了書訊或書評,惹起學界對此書的器重。

《古匋文孴錄》在19教學36年6月面世,6月15日《燕京年夜學藏書樓報》第92期便先行公布了出書信息;7月30日,《至公報·圖書副刊》登載了簽名為“風”的冗長書訊;9月,《圖書季刊》第3卷 第3期也頒發了年夜同小異的圖書先容,作者簽名還是“風”。這兩則信息基礎上都是依據顧廷龍師長教師的《自敘》加以改寫,為《古匋文孴錄自敘》作宣揚的。到12月,《燕京學報》第20期登載了蓉江(即朱士嘉之字)的書評,1937年3月,天津《益世報·唸書周刊》頒發了張政烺的書評,與冗長書訊分歧,這兩篇都是絕對正式一點的評論文字,對于懂得《古匋文孴錄》其書年夜旨及學界反應很有助益,其文字也已被摘要支出沈津師長教師數十年前編著的《顧廷龍年譜》(上海古籍出書社,2004年)和早先出書的《顧廷龍年譜長編》(中華書局,2024年)之中。張政烺的書評還可見于前些年出書的《張政烺文集》(《張政烺文集·苑峰雜著》,中華書局,2012年)中,便利易得。

實在在上述諸文之外,還有一篇對《古匋文孴錄》的書評也很實時而有興趣味,卻較少為人留意。

這篇題為《評顧廷龍古匋文孴錄》的書評,作者簽名“二土”,當系筆名。刊登書評共享空間的刊物叫作《嫩芽》,是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所辦,編者署“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出書委員會”,刊期是第10期,1936年10月16日發行,間隔《古匋文孴錄》出書不外數月之久。

這篇書評開篇先講起古文字類冊本的成長現狀,和陶文發明與研討的汗青,將《古匋文孴錄》放在如許一個框架中加以評論,表示出版評作者對相干學術範疇的熟習。該文將《古匋文孴錄》與此前出書的商承祚《殷墟文字類編》、孫海波《甲骨文編》和容庚《金文編》《金文續編》諸書并舉,以為有顧廷龍此書作為陶文字匯,“那么除了泉幣及武器文字,尚沒有編纂外,商周六國文字的字匯,差不出都要齊備了”(“差不出”,原文這般,應作“差未幾”。排版過錯,或為某處所言?)。《古匋文孴錄》一書的學術史位置由此可見。

針對顧廷龍此書的內在的事務,書評作者起首確定《古匋文孴錄》“考釋之精碻,排比之嚴核,與夫摹寫之工整,都可以看出作者的專心,而盡不是草草成事的工具,可以說是研討古文字尤其是六國文字的一部最不成少的冊本了。”此中,“摹寫之工整”,應該說顧廷龍師長教師是最稱擅場。書評又說:“此書的利益良多,讀者看了自可清楚,這里不用多敘。”隨后重要從編製、正編、附編三點對此書提出了批駁性的看法。

盡管分為三點,但這篇書評基礎上重要是從文字釋讀一個角度對《古匋文孴錄》提出批駁的。唯有第一方面的第一點,誇大字頭要能互見,合文“司馬”,《古匋文孴錄》列于“司”字下,書評作者“二土”提出在“馬”字下也應增列,從編製方面不雅之,確切也有必定的事理,而在其他方面的指責,則實與整本書的編製無涉。

書評作者沒有對全書編製提出太多分歧看法,由於,正如張政烺的書評所言,“本書是用《說文》的部次編排的,這是歷來編次古文的成法,不外卻有些人否決……主意據形系聯,另創體系。我認為這看法卻也有會商的余地。我們編一部詞典,目標是在供人翻檢,所以如何才最便于翻檢,是第一件應留意的工作。假設廢止一切舊有法例,另立新的體1對1教學系,在短時代既未必可以或許作得周到無訛,而他人檢討起來,更未必能方便適用。《說文》是研討我國古文字學的寶典,但凡研討古文字學的人年夜致都曾讀過,它的部次大師也十九可以熟記,所以根據《說文》的部次來排編,雖不克不及合于我們的幻想,終不掉為一個妥善而實用的措施。至如《說文》的字有很多和古文字的偏旁分歧,那正好用古文來證實《說文》的過錯,而《說文》所無之字,也正好藉古文來補苴。”后來包含陶文字典在內的很多古文字字典,仍是依照《說文解字》的部次編排,可見這一方式簡直有其公道性。亦如“二土”所說,從“排比之嚴核”也能看出顧廷龍師長教師的專心。

至于詳細文字的釋讀,“二土”講解的幾例,好比將陶文的一個字改釋為“卒”,以顧廷龍師長教師釋“衣”為誤,年夜致是可以信從的。后來學術界新編陶文字典,其釋文頗有與“二土”雷同、相通之處。當然,文字釋讀的標準,學者大家掌握分歧,有人從寬,有人從嚴,像容庚師長教師的《金文編》,自問世迄今,一向有人批駁其釋字“守舊”。而這種所謂的“守舊”做法,也自有其值得遵守的學術理據。顧廷龍師長教師或多或少是受了容庚師長教師“守舊”學風的影響,并不要強行釋讀。他在《古匋文孴錄自敘》中也提到,“成此兩編,自維草創,必多漏訛,惟愿當世學人加以劻正”。

草創維艱,“二土”恰是如許一位愿加劻正確當世學人。其講解時有看法,批駁或不無事理,但也無損于《古匋文孴錄》作為第一部陶文字典的成績。總體而言,“二土”對此書“考釋之精碻”仍是佈滿贊賞的。

這篇《評顧廷龍古匋文孴錄》書評的作者簽名“二土”,這天然是一個筆名。

“二土”是誰?依據《嫩芽》這份期刊的“投稿規定”,可知“投稿人限于本院教人員及同窗”。是以,這篇書評的作者應當就在昔時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的師生中。從書評展示的學問水平來看,很能夠是教員而非先生。可是,該院教員浩繁,就此中文史學系而言即不乏飽學之士,這樣壽裳、沈豈無、羅庸、章廷謙、羅根澤、陸宗達、傅振倫、林庚等師長教師,一時說欠好“二土”畢竟是哪一位。

“二土”在書評篇末寫道:“以上所述各節,不外是看書的時辰隨意記載上去的,既不成文,而看法亦不甚確,本缺乏以頒發,見笑於人,不外1對1教學蘇甘師長教師的十二道金牌長短把忠良拖下水不成的!沒有方法,只好出丑。”琢磨辭意,這位蘇甘師長教師是向作者“二土”約稿之人,應當就是該刊編纂。在《嫩芽》中,“蘇甘”頒發了好些文學作品,此外刊物則很少見到這個名號,大要并非個人工作創作者,不不難判定其成分。

幸虧《嫩芽》當期的《編纂后記》實時揭開了這個答案。簽名“徐世度”的《編纂后記》說:“顧廷龍《古匋文孴錄》,本院藏書樓新購一部。我們常常因了書評才看到好書,所以本刊請蕭仲珪師長教師多多先容。”二土為圭,顯然,“二土”就是蕭仲珪,而蕭仲珪即蕭璋師長教師。

蕭璋,字仲珪,1909年3月26日生于山東濟南,2001年1月2日往世,曾任北京師范年夜學中文系傳授,特長訓詁之學。蕭璋師長教師客籍四川三臺,其父蕭龍友,是晚清京城的名醫,家學淵源,文史兼通。蕭璋師長教師簡直已經在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任教。

查閱1936年的《國立北平年夜學一覽》,男子文理學院人員、教員名單中均有蕭璋,成分是“藏書樓主任兼文史學系兼任講師”。徐世度師長教師也名列此中,“蘇甘”即其字,浙江紹縣(今紹興)人,曾任暨南年夜學出書課主任、中心研討院文牘員、湖北全省任務教導委員會編纂,時任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文書課主任。徐世度較蕭璋年長兩歲,和男子文理學院院長許壽裳有姻親關系,在《嫩芽》第一期所列“國立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出書委員會”名單中,徐世度任常務委員,其第10期《編纂后記》說:“本刊迄本期已出十冊。自第六期起,因值寒假,出書委員會未開,由世度擔任編纂;今年度委員現經院長聘定,干事亦可于本月十五日以前選出,自下期起,仍由出書委員會配合擔任。”其第9期《編纂后記》說:“這刊物,每期要愁稿荒,可是每回都有稿子多出來,真是有點希奇的。往往離出書只要一禮拜了,稿子還年夜年夜的不敷,于是年夜焦急:寫信,德律風,滿處磕頭,或托人代為催索;其成果,卻又得往報歉,說其實對不住,承您趕了來,想留到下期了,負疚得很。有時,我想,竟等著吧;但是又想,竟不來呢?”可見其編纂任務中約稿、催稿的強度。如許就和《評顧廷龍古匋文孴錄》一文中“十二道金牌”的謔語及《編纂后記》文中所述內在的事務都對應得上了。

在20世紀80年月編纂出書的《中國古代社會迷信祖傳略》中,收有一篇蕭璋師長教師的自傳。這篇自傳也提到了蕭璋師長教師在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的任職經過的事況:“我五歲就隨父親到北京,父親先后請了兩個教員在家教我讀四書五經。我沒有上過小學,十三歲考進中學,十七歲進北京年夜學,讀國文系,二十三歲(1931年)結業。結業后即到吉林省立第十師范黌舍任教,不久遭‘九·一八事情’,避禍回京。后在天津南開中學教了半年國文,又回京任職北平藏書樓。曾編了一部《國立北平藏書樓書目·目次類》,一九三四年由該館鉛印刊行,線裝兩冊。此書問世后,沈兼士師長教師、羅庸師長教師先容我到國立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任兼任講師兼該院藏書樓主任,教文字學、目次學等課。‘七·七’事情產生,男子文理學院遷至平谷,我因未被該院續聘,臨時在家賦閑。”由此看來,蕭璋師長教師在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任職是無可置疑的,他之撰寫《評顧廷龍古匋文孴錄》一文,也應當是確實可托的。他和顧師長教師一樣都在多個藏書樓辦事過,說起來還算是同業。

蕭璋師長教師20世紀90年月出書的小我文集《文字訓詁論集》沒有收錄這篇書評,該論集書后所附“蕭璋本書未收論著目次”中,也未列進此文,看來不曾留意于此。書評中說此書評“不外是看書的時辰隨意記載上去的,既不成文,而看法亦不甚確,本缺乏以頒發”,雖屬自謙,亦是由衷之言。

那么,顧廷龍師長教師自己有沒有留心到這篇書評呢?

《嫩芽》公然售賣,在那時的北平學界應有必定范圍的流布,不外并非特殊有名的刊物,影響未必有多么年夜,並且,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與燕京年夜學分屬分歧的學人圈,往來不算親密,但也盡不成能沒有任何交通的機遇。

顧師長教師熟悉蕭璋的師長沈兼士師長教師。據沈津編著《顧廷龍年譜長編》,1932年夏,顧廷龍師長教師在為吳年夜澂編寫《年譜》,常往故宮博物院校閱閱兵檔案,因與時任文獻館館長沈兼士結識, 后來不知能否聊起過蕭璋的書評。顧師長教師與謝國楨師長教師畢生友愛,在古文獻範疇交通不輟,而謝師長教師與蕭璋師長教師有戚誼,彼此有無談起過此事,也不得而知。顧廷龍師長教師暮年為謝師長教師的《江浙訪書記》作序,曾回想:“一九三一年夏我上燕京年夜學研討院肄業,有時即至北平藏書樓閱書,由王以中師長教師之介得識師長教師及向達、賀昌群,劉節、趙萬里、胡文玉諸師長教師,相談甚得,從目次版本、金石文字、地圖水利,導牖聞見,獲益很多。”此中沒有說起蕭璋。

不外,蕭璋師長教師說他到北平年夜學男子文理學院任務之前,也曾在北平藏書樓任職,還編有《國立北平藏書樓書目·目次類》。檢《顧廷龍年譜長編》和蘇健、趙曉虹著《國度藏書樓學人著作目次1909—1949》(常識產權出書社,2021年),知顧廷龍師長教師從1933年7月開端,就職燕京年夜學藏書樓中文采訪主任兼美國哈佛年夜學漢和藏書樓駐平采訪處主任,而蕭璋師長教師1933年至1935年2月在國瑜伽教室立北平藏書樓編目部中文編目組任職,時光接近,或許有一二過從的機遇,惋惜尚未查到他們來往的記載。

總之,此刻尚不非常明白顧廷龍師長教師能否讀過這篇書評,或有什么回應的看法。顧師長教師在后來的學術生活中,將重要精神都投進到了藏書樓的任務及文獻學研討傍邊,一向沒無機緣補充、修訂早年的這部《古匋文孴錄》。顧師長教師昔時“改日尚擬全集各家躲拓,付之景印,以供同好”的愿看,也已由后輩學人接力完成。本日留念顧廷龍師長教師生日一百二十周年之際,翻檢出蕭璋師長教師在《古匋文孴錄》出書昔時寫作頒發的這篇書評,一方面可供清楚顧師長教師早年著作的學術反應,另一方面也可讓我們借此對平易近國時代藏書樓學人在其他範疇的學術研討任務有所領略、領會。

(本文作者為清華年夜學人文學院副研討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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